不得不說，現代的感冒藥對上古代這些身體沒有抗藥性的人, 效果實在是犀利的和神仙藥水一樣。半顆的藥下去, 不過是一個時辰，孩子的精神頭立馬就不一樣了, 不但是能睜開眼，稍稍起身，就是說話也多了幾分力氣，看的老安差點喜極而泣。

“可算是救回來了, 不是我馬後炮啊，老安, 你帶著孩子過來的時候，我那時真的，沒報多大的希望，想想我家三郎, 那時候都16了，還不是因為風寒……你有福氣啊, 這孩子也命好……”

陸大郎坐在炕沿上，手裏端著一碗熱粥, 一口一口的吞咽，眼神中卻帶了幾分艷羨和黯然，不是每一個山裏的人都有這樣的福氣, 在遇上要命的病癥後能及時救回來的。他家原本三個兄弟, 老三最是聰明, 打獵本事也不小, 都說將來妥妥是個神射手，可就一場風寒，讓他們家最本事的男丁沒了，這找誰說理去？

“大郎，多謝你了。”

老安是木訥，可不是不知道好歹，知道若不是有陸大郎在，人老肖知道自己是誰啊？自家孩子也不可能有這麽好的運氣，及時用上藥了。所以對陸大郎的感激不在老肖之下。

“成了，都是兄弟，說這些做什麽，趕緊的，讓孩子吃飯吧，咱們這裏也就是老肖家總是備著這麽好的白米，能熬出這麽細，這麽濃的米粥來，趕緊讓孩子補補，嘴壯的孩子身子骨才會好。”

“唉。”

這屋子裏的大炕實在是寬泛，兩大一小在上頭坐著不說，還順當的能擺下一張炕桌，而那炕桌這會兒也是擺滿了東西，又是一瓦罐的粥，又是一打的餅，還有一大碗的鹽糖水，這都是給他們準備的飯食和給那病中孩子補充營養的東西。

“先給山藥喝這個水，老肖說了，孩子汗出的太多，用這個能補補，等著喝上一些再吃粥，力氣回來也快些。”

“哦。”

“別只顧著孩子，山藥到底還沒好呢，能吃下這些不錯了，讓他接著睡，孩子睡著了那是長身子呢，倒是你自己，餓了一天了，趕緊的也吃啊，別客氣，大不了開春後你多給點東西抵就是了，老肖不缺這些，人也爽快的很。”

“嗯。”

陸大郎和老安的對話，若是讓老肖父子聽見了估計還以為看《手機》的電影呢，這配合的真是牙酸的可以，也就是陸大郎了，或許是因為自家也有個不怎麽愛說話的弟弟，和這樣性子的人相處挺有經驗，不然早被憋死了。

老安說話不成，可手腳卻不慢，照顧孩子也很是有一手，餵飯，餵水，每一項都做的很有耐心，連著晚上睡覺，也知道用被子裹住了孩子緊緊的摟著，聽老肖的話讓孩子捂汗。

所以啊，等到第二天一早，老肖過來看情況，那孩子怎麽看都已經褪去了剛來時的狼狽，雖然臉色還有些蒼白，人也沒法子起身，有些發軟的靠在炕頭上，可已經能露出憨厚的笑容，能利索的聽陸大郎的話，喊他肖叔。

“看著不錯，一會兒再吃一碗藥估計就成了，今兒再住一天吧，恢覆恢覆。明兒再走，到時候孩子應該能有力氣了。”

知道老安家在陸大郎家西面，翻過一座山的地方，老肖自然明白他們回去的路有多難走，都是山路，若是孩子沒有力氣，還要靠著老安一路背回去，那老安估計真的會到家孩子好了，他倒了。所以老肖很有誠意的讓他們再多住一天，反正又不是沒地方住。

“老安，聽老肖的，你也不是鐵打的，正好好好休息一下，緩緩氣。家裏的頂梁柱可不能隨便倒了，不然你家老人孩子的，靠誰去。對了，老肖，這藥錢咋算？這些我也不懂，你說個數，讓老安開春後送獵物抵賬咋樣？”

知道老安不懂開口，陸大郎很是不見外的幫著和老肖商量起來，法子都出好了，你說讓老肖咋回答？自然是好的，

“成吧，開春送來，送皮子好了，這個我去城裏的時候能直接換錢，兩張羊皮的價錢就成。”

老肖不過是腦子轉了轉，就給了這麽一個老安很能接受得起的價格，抵充的物品也十分的妥當。說實在的兩座山的路呢，你真要讓老安帶著一串的什麽野雞野兔的，想想都覺得太囧，倒是皮子，不但輕便，容易脫手，也更實用些，再不濟不是還能給孩子做羊皮襖子嘛。用這兩頓不過是一顆感冒片的價值換這兩張羊皮，真是劃算的不能再劃算了。

“唉，唉。”

老安聽到兩張羊皮，那臉上的神色立馬就高興了下來，這價格真心不大，甚至這會兒他都能拿出來，不過是一個轉身，就從隨身的包裹裏拿出了三張。

“還有飯錢，三張正好。”

雙手遞出去的那一瞬，老安的背脊都挺直了幾分，作為一個男人，一個父親，孩子病了治不起是怎麽樣的悲哀和自責，真的只有經歷過的人才懂，也因為這樣，他說話都沒底氣，靠著陸大郎出面周旋，厚著臉皮和才認識的老肖談賒賬，更是將自己按到了泥裏，所謂的自尊，所謂的臉面，什麽都比不過孩子，一切只為了孩子。

可如今，他的臉能撿起來了，本就是想去城裏看病的，怎麽可能真的一文不帶？他沒錢，可他總知道什麽能換錢，隨身的三張羊皮，就是他帶著孩子走出來求醫的底氣，雖然他也明白，這點東西真心太少，或許連個藥錢也不夠，可他不能因為不夠就放棄自己的孩子，他甚至曾想過，不成就給人家跪下磕頭，給人家當長工抵賬什麽的，只要能救了孩子，只要有一線生機就不能放棄。

不曾想，如今一切雲開霧散了，兩張皮子居然就能抵了藥錢，既然這樣，那麽他丟下的臉面自然要撿起來，人家的情分也不能權當理所當然，直接給三張，將自己在這老肖家裏的飯食住宿都給出來，免得陸大郎難做，也免得自己將來沒臉和人交往。

老肖能不收？他也是山裏出來的人，也曾在大城市因為孩子遭受過無數的眼色，自然明白老安的心思，笑呵呵的用雙手將皮子接了過來，一邊往身邊兒子的手上放，一邊說到：

“這可好，正好我想給我家幾個孩子做羊皮襖子呢，你這可真是及時雨啊，我就不客氣了，放心，我這過冬前存了不少糧食，絕對夠吃，100文的飯食錢，夠你們吃好幾日的。對了，大郎你不急著回去吧，昨兒我帶著孩子去林子裏下套子了，這會兒正要去查看，搭把手怎麽樣？帶著幾個孩子我總覺得有點不安，生怕遇上餓極了的畜/生。”

老肖說的敞亮，請人搭手也說的毫不客氣，這麽一出不但是老安的臉回來了，陸大郎也感覺越發的親近，順著老肖的話打聽下套子的事兒，三個大男人一時說的倒是十分的熱鬧。

“咋帶著孩子出去？這大冬天的，別冷著了。你呀，就是心大，早知道喊我們一聲就是，我們可都在家呢。”

“套兔子？估計能成。”

“昨兒下了二十多個套子呢，就在附近，不太敢去深處。我尋摸著應該不錯，老安，你家也靠近深山，比我這裏也不差，若是有用，回去試試，也能多點肉吃，多存點皮子。”

“還真是，趕緊走，去看看成果咋樣，別時間長了，讓出來尋食的家夥禍害了。那可就浪費了。”

“法子好，我也去。”

人親近了，熟悉了，就是老安，也忍不住多說了幾句，即使依然是幾個字幾個字的往外蹦，也一樣是進步不是。

大人們說著說著，就開始往外走，肖海濤見沒了自己的事兒，忙招呼著方言，從廚房拿來了老肖一早弄好的藥給那腳山藥的孩子，順帶還套著話。這些淳樸的孩子真心不是這家夥的對手啊，不過是一會兒的功夫，不但是自家的情況給說了個底朝天，連著自家附近的事兒都沒放過，讓肖海濤好生的了解了西面山裏的事兒。

“你怎麽叫山藥？……啊，你家那裏真的山藥多？……什麽，還有紫色的？……你下回帶點來不？我也看看，不成我讓我爹幫你們運到城裏賣。肯定能多點錢……”

“明兒開春我爹說了，咱們家下面那棚子裏一月開一次集，到時候你跟著來吧，咱們一處玩。我們家東面有河，抓魚可容易了……”

“河邊往上走，有一大片泥潭地，入冬前我們弄了好多吃的，到時候你來了，咱們一起去，螺絲，田螺，開春就有，炒著可好吃了。”

方言在一邊越看越樂，越聽越想笑，那山藥說起來明明比肖海濤還大上近一歲，可這兩個說起話來，立馬就掉了個個，怎麽聽怎麽覺得肖海濤是狐貍，那山藥就是只兔子，傻楞楞的，人家說什麽都信，說什麽都應，被賣了還帶給數錢的。看看肖海濤忽悠的，人要真來了，估計也就是給自家這個大哥當小弟幹活的命。

不管怎麽說吧，孩子交朋友實在是快的很，不過是一會兒，這兩個明面上年紀差不多的孩子就熟悉了，甚至還學著大人的樣要講義氣，就像是方言想的那樣，那山藥一步步的，就讓肖海濤給套進去了。這不是，肖海濤剛說起自家爹有一套拔火罐的東西，就是自己不會使，想學還沒地方試，那邊山藥立馬把自己給貢獻出來了。

現代人家的家裏有不少人會在藥方買上一套拔火罐的家夥事兒，這東西因為塑料加橡皮，簡單容易用，還價格不高，是家庭小藥箱中很實用的器具，遇上個什麽中暑啊，寒氣入侵啊，空調吹久後的關節酸軟啊，都不用去醫院，那個抽氣的東西拉幾下，把罐子吸上，不過是一會兒的功夫就能從身上的各個地方吸出一個個或是紅黑，或是紫紅的大圓圈來。

因為比早年流行的刮痧還容易些，所以就是小孩子也很容易上手，這東西老肖家真心沒少過，可到了這個時代不一樣了，雖然天淘裏頭也有這樣的東西，可材料上卻不成了，這個時候的不是竹子的，就是陶罐做的，看著是一回事兒，可沒有了吸氣的關鍵部位和工具，就只能用最原始的法子制造真空，比如用火往罐子裏燒一下，迅速往肉上摁什麽的。

別看只是一個小小的罐子，沒有了投機取巧的器具，你還別說，眼力，速度，技巧，每一個都是考驗，若非熟能生巧，真就不是一般人能玩的轉的，從這個角度來說，肖海濤說自己不會需要練習還真不是胡說，只是……親，你拿這麽一個病還沒好的孩子做練習對象，是不是太不講究了點？

雖然說這孩子的病癥從肖海濤的解說來看，確實用了這東西比不用好，可人家還是小嫩肉呢，經得起你摧殘？你要一個不小心，罐子上去揭不下來了可怎麽好？你能保證火頭正好，不會燙傷了人？

方言覺得，等著老肖回來，肖海濤的屁股很可能遭受再一次的重擊！不過這不妨礙他退後一步，默不作聲跟著學的心思！反正看熱鬧不嫌事兒大對吧！至於肖海濤的屁股？方言用眼角偷偷的一瞄，反正也久經考驗了，沒事兒！

“哥，大哥，肚子餓。”

得，說的太熱鬧了，差點連吃飯都忘了，好在還有方語在！

“吃飯，吃飯，山藥，藥喝完了吧？趕緊一起吃飯，吃了飯我們試一試，寒氣拔出來了再睡一覺，肯定好的更快。”

“唉，我聽你的。”

方言感覺，山藥那憨厚的笑臉實在是讓人慘不忍睹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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